发布时间:2025-10-15 17:09:21    次浏览
张之洞任湖广总督近20年,在湖北大力推行洋务新政,兴办近代工业、军事和教育,在晚清的洋务重臣中可谓后来居上,成效显著,从孙中山到毛泽东,对其历史功绩均多有肯定。在武汉,曾经或现在仍存的奥略楼、抱冰堂、张公祠、张公亭等名胜旧迹以及张之洞铜像,无不表达着人们对其治鄂功绩的怀念。但作为封建末期官场的一位炙手可热的大臣,地位和权势也养成了张之洞飞扬跋扈的作风,加之其个人的生活习性,在官场的待人接物中常表现出傲慢乖僻的行为,近代的掌故笔记中多有记载。通过这些逸事,让我们看到了张之洞其人的另一面。胡思敬在光宣之际曾任小京官,为人刚直而不畏权贵,其《国闻备乘》所记多为目接耳闻之事,应属可信。他对张之洞的某些做派颇有微词,在“张之洞骄蹇无礼”、“张文襄暗于知人”等条说:“张之洞以内阁学士出任山西巡抚,后遂连绾疆符。自负才地,多作度外之事,不屑拘守旧规,年愈迈而气愈骄,身享太平五十年,俯视一切,盖以为天下莫己若矣。”张之洞“性骄好谀,士踵门求见者,或七八往不一延接;或引至花厅,历数时不出;或出见,略询数语即欠伸呼茶欲退”。乃至“其生平细行大节,鲜不乖谬者”。所云或许有过激之处,但也绝非妄下论断,有以下事例为证。据陈恒庆《归里清谭》等笔记所载,张之洞日常起居无节,性喜睡,且无论何时何地,皆可酣睡,左右之人断不敢惊扰他。就是在他接见宾客的时候,也是说睡便睡。某日,一位学政去拜访张之洞,刚刚寒暄几句,张之洞便鼾声渐起。此学政本是张文襄公的门下弟子,此时既不能晤谈,又不敢不辞而去,只好在花厅耐心等候,待张之洞睡醒,早已几个时辰过去了。有一次张之洞去会见巡抚(湖广总督与湖北巡抚同驻武昌),主人待以隆重礼节,鸣炮开门,请总督大轿入内,谁知落轿良久也不见总督大人出来,侍从掀开轿帘一看,原来张之洞已在轿内遽然入梦矣。巡抚怕总督受凉,急命人用围屏幛之,自己则正衣冠而恭候,害得随从人员都垂手而立,不敢离开寸步。结果大轿在二堂上足足停了三个时辰,张之洞才大梦方觉,然后振衣而起,与巡抚畅谈多时才告辞。巡抚和侍从都被折腾得饥倦不堪,而张之洞却精神自若。胡思敬说张之洞性情怪癖,“或出门谢客,客肃衣冠出迎,偃卧舆中不起”。指的可能就是张之洞见巡抚这件事。清代学政带有钦差性质,不归总督节制,但上述学政碍于弟子的身份,又受制于总督大人的年终密考(清代各省督抚对本省藩臬及学政年终时出具机密考评,以备朝廷酌量黜陟),只得忍气吞声。巡抚也不受总督管辖,但官阶比总督低半级到一级(总督正二品或从一品、巡抚从二品),张之洞又一贯凌驾于巡抚之上(在两广、两湖任内皆如此),因此抚台也不敢与之分庭抗礼。1900年庚子之变时,湖南布政使锡良因勤王途经武昌,拜见张之洞,张在宴会上同样座中入睡,因为湖南布政使原本就是湖广总督的属吏,锡良又是张之洞任山西巡抚时由知县所提拔的下属,张之洞在他面前随心所欲,也就不足为怪。当1907年张之洞调任内阁大学士时,直隶八府三州的京官在湖广会馆设宴庆贺,还请了京城的名伶唱堂会,三天前就把请柬送给了张之洞,鹿传霖、徐世昌等直隶籍大员恭候多时,可张之洞就是托故不去,害得众人饥肠辘辘,扫兴而散。 有一次,直隶总督袁世凯去南京会晤两江总督张之洞,张竟然也故伎重施,可见其俯视天下的傲气十足了。据1903年的《新民丛报》(见徐一士《亦佳庐小品》所引)记载,当袁世凯赴南京与张之洞商议政务结束后,张设宴为袁饯行,酒及半酣,张之洞当筵入睡,久而不醒,袁世凯等不耐烦,先行离去。待张之洞一觉醒来,急忙命人列队请袁总督回驾,袁本不欲返,经幕僚规劝,暂且返回。张之洞酒宴重开,以表歉意。以南洋大臣款待北洋大臣,居然当场睡去,虽然醒后赔礼,然前倨而后恭,戏弄之意显而易见。当时人分析张之洞有意怠慢袁世凯的心理,说张任两广总督时,袁还是个同知,虽然袁世凯以权术后来居上,但在张之洞眼里,不过是个晚辈而已。有人说袁世凯是“不学有术”,张之洞是“有学无术”,张则以为袁不但有术,而且多术。若以此事来看,张之洞亦不可谓之无术矣。从学政、藩司、巡抚到京城的济济衣冠,乃至号称疆臣之首的直隶总督,张之洞统统都不放在眼里,那么他对待下属官吏态度之傲慢就可想而知了。1894年,刘坤一北上主持军务,张之洞署理两江总督。当时黄遵宪正在美洲,张之洞因有要务需同黄遵宪商量,发急电促黄归国。哪知等黄遵宪赶到南京谒见时,却一连3个月没有消息,原来张之洞早已忘却此事了,黄遵宪满肚子不高兴地返回上海。过了3天,张之洞忽然又想起了这事,再次电请黄遵宪赴宁,而当黄来后,又等了半个月才得一见。胡思敬说张之洞“性骄好谀,士踵门求见者,或七八往不一延接”。《清末民初云烟录》一书中也说张之洞表面上礼贤下士,实则妄自尊大,恃才自傲。以上事例均可见一斑。有某道员被张之洞召见,时值寒冬腊月,而道员体质又弱,饥寒交迫地在客厅里竟然等了整整一宿,回去后生了一场大病,差点儿就小命呜呼。某知府吸取了那位道员的教训,每当被召见时,一定要带着被褥和食物前往,并说:“我绝不会重蹈某观察的覆辙。”能被上司召见,本来是件荣幸和值得高兴的事,谁能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呢?当然也有敢于怒形于色,甚至以言语相讥的。《亦佳庐小品》引《天徒》记载,某部郎官因京察一等,外放为湖北遗缺知府,拜见张之洞时也受到冷遇。此部郎早就耳闻张大帅一贯傲慢,其人素来性格憨直,便纵步直入内衙,守卫人员欲加拦阻,部郎大声嚷道:“饮食起居,人性皆同。每人都有事情,谁能长久等候?见则见,不见拉倒。我在京师时,皇上召见尚且有定时,哪有疆臣不以礼节对待僚属,而骄纵如此的!”张之洞闻听此言,连忙出见并好言相慰,往日的威风顿时收敛。此部郎抬出皇帝老子来,张总督即使再傲慢,也不敢与之抗衡了。近代掌故家徐一士曾对张之洞的傲慢行为做过分析:“盖之洞此习,正由总制兼圻(清代总督多管辖两省或三省,谓之兼圻),觉天高皇帝远,而故作偃蹇(傲慢),以示惟我独尊之态。岂尽天性使然?当其衰年入相,逐日召对,何未闻鼾声起于天颜咫尺之际乎?”在等级森严的封建时代,无论如何傲慢的权臣贵胄,对于君臣之体终究还是要顾忌的。